太初再醒来的时候, 是在一座空旷的宫殿内。
他正坐在蒲团上, 不远处立着一个青年。青年长发束起,红衣如火,眉目炽冽, 带着一身几乎冲破云霄的凛然剑气, 威势慑人。
见到太初睁开眼, 红衣青年神色一瞬间复杂得让人难以辨认, 下一瞬尽数化作冷漠,不带有一丝感情道:“元始,你可知错?”
不知出了什么差错,这次太初没能接收到原主的记忆。他看向红衣青年,心底涌起一丝疲累——约莫是原主的情绪。这还是第一个能凭借身体牵动他心情的原主,太初很有些新奇。
他阖眼将属于原主的情绪压下, 站起身,淡淡问道:“阁下不吝赐教, 吾何错之有?”
这话问出来, 太初是切切实实的不知。落在对方耳中,却是冥顽不灵的挑衅。
红衣青年看着太初,好半晌, “哈”地笑了一声:“何错之有……何错之有?!好一个‘何错之有’!”他定定看住太初,字字锋锐, “好二哥, 那咱们便好生说一说, 你……”
“——何错之有!”
“强词夺理, 辱我门下。”红衣青年慢慢道,“是也不是?”他声音渐疾渐厉,“以大欺小,杀我弟子。是也不是?!”他一字一顿,“勾联外人,欺我害我,是也不是!!!”
太初哪里知道是也不是。垂眸思索片刻,他坦荡道:“吾不知。”
这样一个回复,就仿佛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红衣青年看了他好一会,笑了出来。面上神情似悲似怒、似喜似嘲:“好一个‘不知’!”
红衣青年收敛了所有情绪,缓声道:“过往事情,便做两清。从今而后,你我再无瓜葛!兄弟一场,汝好自为之!”言毕拂袖而去。
太初将宫殿看了一遍。殿里没什么东西,白玉铺地,素纱做帐,内外殿中隔了一座屏风,屏风上写满抄录的道经。简洁过头,并不能由此得出身体原主的什么信息。倒是装修风格非常符合他的喜好。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站定在门外,隔着殿门恭敬道:“老爷,通天师叔走了。”
通天师叔,大概说的便是刚刚走了的那个红衣青年了。
太初道:“进来回话。”
几乎是话音落地的同时,外面的人便推开门,急急奔进来。他站定在太初面前,弯腰行个礼,眼眶微红地抬起头:“老爷,通天师叔欺人太甚!”
“嗯?”
原主这徒弟是个很有几分傻白甜的话痨,通过他口中的话,太初大致理出了原主的事情。
原主与通天乃是兄弟,原主行二,通天行三,两人其实此方世界少有的大能,各立了一个教派。
本是兄友弟恭,问题就出在这教派上。通天喜欢收弟子,有教无类,草木精灵,飞鸟走兽,不论什么化形,但凡合了他的眼缘便收下来。原主却是个目无下尘的性子,很是看不惯对方这样,两人就此起了不少争执,最后通天直接带弟子们离家,另立道场。
后来大劫来临,两人教派应劫,为了各自弟子,你来我往矛盾愈重,直至最后刀兵相向。在当时,赢了的是原主。通天弟子死伤无数,被他们的老师鸿钧带走关禁起来。
谁曾想多年之后,通天修为增进,竟比鸿钧更强上一些,重伤鸿钧破禁而出,直闯玉虚宫——就是原主的道场——跟原主惊天动地得打了一场,将原主打败之后,拉着原主进了殿内,再然后就是太初过来了。
太初把原主的弟子打发了,思考片刻,去了原主的老师鸿钧在三十三天外的道场,紫霄宫。
鸿钧不知所踪,紫霄宫内的仙禽奇兽、童子婢仆也皆寻不见了。
通天破禁而出的时候,同鸿钧斗法斗的声势浩大。紫霄宫虽然是仙人宫殿,却也经不住他俩法力余波,活似被拆迁过一般,此时看上去很是寂寥残破。
太初在门口站了一会,踱步进去。
殿内有个阵法。若是原主来此,大抵是发现不了的,但是太初的神识着实比原主强上许多。他蹲下来,不动声色地往里面输入法力,顺着阵法运转。片刻,清楚了阵法作用。
这是一个极为强大的封印。
阵法那头被封印的人似乎感受到了法力的波动,微弱的声音顺着法力传来:“……元始?”
太初正要回话,却感觉阵法微微一动,怕惊动补下阵法的人,他当即切断了与阵法的联系,起身而去。
封印里的声音,仿佛是……鸿钧。
太初去找了元始和通天的长兄,老子。
老子正坐在院里椅子上看天际的云,看到太初来了,随手指指旁边的凳子:“坐。”淡淡的,“通天没寻你麻烦?”
太初道:“不曾。兄长可知老师的去向?”
老子皱了皱眉,不解:“通天不是说老师去了混沌深处?”
太初垂眸深思。通天是撒谎,还是当真那么以为?若是撒谎,他是什么用意?若是当真那么以为,那是谁骗了他,还是什么证据误导了他?
太初第二次过去紫霄宫的时候,发现阵法已经加强改造过了。这次的阵法不太好解。但是他凝神弄了半天,还是悄无声息地和鸿钧联系上了。
联系上之后,鸿钧的第一句话就是——
“元始小心,通天已非通天!”
太初一惊。正要详问,突然听到身后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他回身望去,青年迈着悠缓的步子走进来,手中提着一把寒光摄人的剑,剑尖垂在地上,随着他的步子一路前滑,和地面交出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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