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入冬了,这两人倒也真会选时候!”嬴政看着手中的竹简,不由笑出声来。
“郑国、季白。”嬴政将这竹简卷起:“赵高,你去问一问这两位将韩国的一切谋划和命令都抖了出来的人,问他们要什么。”
“唯。”赵高领命而去。
对于投诚者,嬴政是有一些顾虑的。
因为忠诚程度不好确认——他其实不抱这些人忠心于自己的想法。
因为这样的人,背弃旧国,选择投效自己,那就说明了他们对于自身的利益是有追求的。
换言之,谁能给他们足够的利益,他们就可以为谁做事。
此次将韩国卖掉,当然也是希望从自己身上获取到更多于韩国的利益。
既然是摆明车马要求利益的人,那么满足他们的利益要求就可以了。
但,万一呢?
万一他们投效是假,做间是真?
再退一步,即便他们的投效是真实的。
即便自己给了他们足够的利益,但他们反手与旧国联系,将自己这边给他们的信息泄露给旧国,套取好处,然后在自己这边,将旧国传达的一切透露出来,做双面间,货卖两家,又该如何?
不可以不谨慎!
嬴政需要一个判断。
但,郑国和季白两人选择的时机太巧了。
正赶在田牌炒完,铜铁炉分红将要发出去,而冬日将至的时候。
卡在这时候,说明了这两个人是有真才实学的。
而越是有真才实学,越是心思莫测,做双面间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嬴政思索一阵,决定暂时不管这两人的立场,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即将到来的冬日上面。
冬天快要来了。
冬天的到来,意味着寒冷,意味着食物获取手段变得集齐单调,意味着许多工作需要停滞,意味着……生存所必需的成本变得更高了!
农会那边其实是还好的。
最主要的问题是,被召集到了咸阳修建水渠的这一批工人的生存!
直接遣散肯定是不成的,因为大部分人的家距离咸阳是有距离的,在这个时候,让他们离开,他们中的许多人,是真的会死在路上的。
——人要囤积粮食,野兽自然也是要的。
而且,就连群盗、贼人,都需要多积累一些钱财之类的东西。
路途上,风寒、食物、水源、野兽、人,这些致命要素,比其他时候要多得多。
所以遣散,放人回家是不可取的。
但留在咸阳的话,他们居住在哪里?如何住才能保证不被冻死的情况下,还能够距离水渠附近更近一些,方便他们做活?
他们如何取暖?如何保证他们的食物?谁来负责他们的健康?
这些问题,都是要嬴政亲自解决的。
他慢慢的处理着这一切,很快赵高带来了郑国两人的回话。
“钱财、宅邸、土地。”赵高复述道:“王上,他们只要这三样。”
“要的不少啊!”嬴政笑起来了。
只是模糊的说出要的种类,然后让嬴政自己报价,他们好根据嬴政的报价,寻求加价。
也算是意料之中的常规操作吧。
“告知他们,赐爵八级,田产二十顷,宅六方,钱四百斤黄金。”嬴政想了想,添了一句:“在这道渠没有修完之前,他们每人的待遇,就是这样。”
郑国两人上书是劝阻嬴政,劝说他不要修渠的。
而嬴政如此回复,则在拒绝了两人的好意的基础上,接纳了两人的投诚。
赵高领命离开。
嬴政慢慢忙活起来。
同样忙起来的,还有鞠子洲。
他指挥着铜铁炉的众人:“各位,接下来的时间都算是加班到,我希望你们各位赶快一些,将这批钱财装箱。”
加班是算钱的,众人都知道,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怨言。
但是,这种工作?
他们一面装着钱,一面胡思乱想,能不能偷一些钱,能不能趁着没人注意,能不能……
他们想着,想着,想着。
但终于没人偷。
这并不是因为什么道德高尚,而是因为,风险太大,收益太小——他们自己的工作,如果不被惩罚,不被开除,是可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的。
而偷盗钱财,尤其是偷盗官寺的钱财,是要被鞭笞,甚至是被开革出铜铁炉的。
一顿好和顿顿好,大家是分的清楚哪一种更好的。
所以他们麻利的将一切装好。
鞠子洲看着众人将钱财装箱,载上牛车,于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对着墨者离和墨者询说道:“这些钱,就有劳二位,送到王宫里去了。”
询和离两人齐齐点头。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鞠子洲给加班者发了加班费,并给了一些酒水犒赏。
九月初,大朝会上,嬴政当着朝臣们的面,使人一箱一箱,将铜铁炉中运送来了的钱财搬出,并且拉着秦熹的手,温和笑着:“伯父,先前,政说过的,政要将铜铁炉的收益双手奉上,如今,快要过年了,我师兄带人核算了铜铁炉的一应账目,并且拿出了今年花销和明年预计花销之外的所有利润!”
他指了指,指着那一箱又一箱堆积如山的箱子,拉着秦熹,走上前去,一脚踢上去。
嬴政本想踢翻一个箱子,但他力气不够,踢不动,于是他招了招手,一旁的赵高立刻扑了上去,以身体的重量将箱子压得歪歪斜斜,终于倒下。
炫目的金色反射阳光。
朝臣们窃窃私语。
黄金!
嬴政又挥了挥手,赵高立刻去“不小心”打翻了第二个箱子。
金!
一箱又一箱。
铜铁炉这种东西,几乎是处于垄断地位的。
因着这份垄断,它所能获取到的收益极高。
如今,鞠子洲为求视觉效果,嬴政为求心理震撼,将如此多的财富摆了出来,当做诚意。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
他们忘乎所以。
秦熹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黄金,凉气从头皮渗透到脚趾。
这么赚钱?
他浑身发冷。
这么挣钱,自己之前竟然想要染指?
他再次在心中问自己:“秦熹,你是不是脑袋有病?”
若非是有病,怎么会想要动这个东西?
他抬眼看着面前笑嘻嘻的嬴政,强忍着想要跪下磕头认错的冲动。
“臣,多谢陛下恩赏。”秦熹声音干涩。
在场宗室,人人面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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