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央可没说傻话, 她嫁到冀州之前, 她母后就说过:如果真的过不下去, 也不用强求, 回洛阳同沈度和离, 另嫁他人就是。
反正苏后从没教过姬央什么从一而终的道理。
因着沈度的嘱咐, 姬央这安乐公主虽然到了渤海郡, 慕其美名借吊唁之机来的人无数,但是见着她真容的却少之又少。
姬央一行回到信阳的时候正是正月十五这日。
上元节,也是花灯节, 对每个少女来说都是最美好的日子,虽然姬央已经嫁为人妇,但鉴于她从没享受过花灯节, 所以她对此一直保持着极大的向往。
“我记得二娘子去之前, 你说过要带我出去逛花灯节的,是不是啊?”姬央拉住刚下马就准备直接去知恬斋的沈度道。
“上元节的热闹会一直持续到十八, 我明日再带你去寿山观灯如何?”沈度堆积了大量公务, 且晚上要去拜访王景阳。名人高士总是要等足了价码、端足了架子, 才肯出山, 就像皇帝即位都要三让三劝之后才肯登基是一般的道理。
因着王景阳的高才, 沈度愿意摆出诚意。
姬央闷闷地道:“可是今天才是上元节。”
沈度看着姬央不说话,他这样的男人早就深谙沉默对人心的威压, 让小公主在他的眼神里从疑惑、心虚转成内疚、惭愧。
果不其然,姬央很快就松开了手, 只余一点儿衣角, 用手指勾了来回晃悠低头道:“那好吧,说好了明日陪我观灯哦。”
沈度点了点头。
姬央这才含笑地松开。
因今日是上元节,姬央也没在北苑独自用饭,领玉髓儿去了戚母的泰和院。一进门就见三娘子沈芳正在抹泪,她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屋子里的人一见姬央进门全都没了声,就连三娘子也将那哽咽化为了无声,摇头道:“回公主,没怎么。”
姬央也有些讪讪,她知道戚母她们对她有所保留,平日里也并不多问,只她是个热血的,见三娘子眼睛都肿起来了,想必先前很是哭得厉害。不过旋即姬央也回过神来,疼爱三娘子的大有人在,想来已经有人安慰过她了。
最后还是大娘子见三娘子难受,瞧瞧在姬央耳边道:“曾祖母和六叔商量,要让三妹妹去给二姐夫续弦。”这件事本就是瞒也瞒不住的,安乐公主迟早会知道,所以大娘子也不当是什么秘密。
姬央闻言却没露出太大的惊讶之色,其实早在渤海郡时她就有所察觉,否则沈度不至于那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看这安乐公主,说她天真吧,她有时候对人心又极敏感,可说她聪慧吧,却又是个心宽的,难听点儿的就是缺心眼儿。
姬央听出了沈薇话里的些微不满,她低声道:“祖母最是疼爱小辈,侯爷也不是狠心之人,他们既然愿将三娘子嫁过去,定然有他们的道理。”尽管姬央想不出其中的道理,但第一时间做的却还是维护沈度。
沈薇微微叹息,其中的道理她比姬央明白,因为家里大小事她母亲以及祖母薛夫人都是不瞒她的,还会掰细了说给她听,也正是因为这样对于三娘子的哭泣她们才无能为力。
先才说给姬央听,也不过是沈薇心存侥幸,看安乐公主在她六叔枕边能不能吹上枕边风,不过她也知道这是在难为姬央,她曾祖母和六叔一同决定事情怎么可能更改。
用过晚饭,闲待着也是无趣,前些日子先是心事缠绕,后是二娘子下世,姬央都没去街上赏灯,如今眼看着花灯节就只剩两、三日了,她自然不想虚度光阴。
在沈家如今怕也只有姬央才有心情去逛花灯。她让玉髓儿去给李鹤传话,叫他领一队侍卫扈从。
玉髓儿在旁边添了一句,“公主,你想去哪条街赏灯,我让李将军先带人去将那条街封了,不许闲杂人等进去,公主就可以慢慢赏灯了。”
姬央看着玉髓儿直眨眼睛,问了句,“你是怎么当上本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的?”这样大煞风景的话也亏小丫头说得出来。
“公主,今儿晚上人太多了,人挤人的,气味儿难闻不说,若是踩着公主,撞着公主了可怎么办?听说去年信阳大街上还踩死过十来个人呢。”玉髓儿道。
姬央想了想道:“那不穿裙子了,到时候跑起来也不方便,换男装。”
玉髓儿愕然,“公主,我不是这个意思。”
姬央笑着捏了捏玉髓儿的脸,这动作是她跟沈度学的,“你提醒得很好,快去给我找男装。”
街自然是没封,安乐公主只怕不够热闹,从来不怕太热闹。
姬央穿着蓝紫地牡丹团花锦袍,橙黄中衣,立领高高地遮住了喉部,不辨男女。连耳洞都用脂粉盖住了,头戴白玉冠,脚踏粉底靴,活脱脱世家公子。
姬央容色绝美,虽然穿着男装会有男生女相之感,但雌雄莫辩之气却更添了几分神气。
露珠儿在旁边笑道:“公主这样出去,冀州从此恐怕便多了一个姬郎了。”
这是冲着“冀州沈郎”说的。姬央觉得姬郎听着别扭,只笑道:“还是沈郎好听”。
露珠儿和玉髓儿对视一眼,心知自家公主心里就只冀侯一人。
李鹤在门外只觉等了有一辈子那么久,蓦然回首却见那人正站在门前的灯笼下冲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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