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沈度的口气, 自己怎么就那么贪新厌旧, 水性杨花呢?姬央当然是不承认的, 可旋即转念一想, 似乎在外人看来, 她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到最后姬央瞪大的眼睛眼皮越垂越低, 气势自然再没有, 只干瘪瘪地吐出一句话来,“不许说我母后的坏话。”
沈度慢悠悠地回了一句,“我还没开始说呢。”
姬央差点儿没喷出一口血来。
“在冀州, 公主对沈度装得情深一片,那是沈度自己眼拙,有眼无珠, 也怪不得公主。只是公主究竟把沈度当成什么人了?当初是苏后硬将公主塞到冀州, 现在是怕沈度缠上公主么,急急地又要将宫里没人要的惠宁强塞给我, 以公主之水性杨花, 可观苏后养女之教, 沈度可再无福消受另一位公主, 若是你们再相逼迫, 可就别怪我冀州不听令了。”
其言真是狂傲无比,叛逆之相显露无疑, 但这话沈度也就只会说给天真的安乐公主听而已。
“没有,我没有。”
小公主果然中计, 也顾不得要反驳沈度直说她水性杨花之语, 满心想的都是沈度的最后一句,姬央怎受得了沈度的反叛之言,何况听他的意思还是被自己逼的,如今天下局势紧张,姬央就是再无知也知道手握东北重权的沈度乃是北方的定海神针,他若反了,洛阳就危险了。
但小公主也是真的天真,人哪有仅仅因为媳妇“不守妇道”或者被逼强娶,就要叛逆的,天下人若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才怪,沈度说那话就是诈姬央的。而小公主则是关心则乱,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当然也舍不得沈度背上谋逆的罪名。
“沈度话尽于此,公主也不用再躲沈度,沈度就是再无耻,也不会再纠缠公主。”沈度说完甩袖便要走。
姬央正急得不得了,哪里能让沈度就这么走了,她一把捉住沈度的袖子唤道:“六郎。”
沈度大力甩开姬央的手冷声道:“公主谬言,度可不再是公主的六郎,你还是留着叫郑郎吧。”
呔,一个薄情郎倒做出了一副被负心的模样,偏小公主也是脑子发晕,就吃他这一套。姬央再度死死拉住沈度的袖子,苦苦哀求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晚上我在永乐宫等你好不好?”
山顶上已经再没了人影,姬央的手里还拿着一小截被沈度撕下的袖子,沈度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只留下姬央一个人愣神,也不知道沈度还肯不肯再见她。
晚上姬央就找借口从承华宫回了永乐宫,她早早儿就打发了侍女去休息,还任性刁蛮地说她们晚上出气儿都吵着她了,勒令她们“退避三舍”。
这可真真是强词夺理,宫中侍女吃饭、睡觉都是有章程的,尤其是睡觉,打呼噜磨牙齿的根本就不可能为侍女,晚上连翻身都不许,只准一直侧躺。所以姬央没法说玉髓儿她们打呼,就只能要求她们不喘气儿了,可活人哪有不喘气儿的。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方便沈度夜探永乐宫而已。可惜小公主哪有沈度算得精,沈度故意吊着她,今夜怎么可能来。
一连三天姬央都没等到沈度,她白日里也有派玉髓儿找内侍递话给沈度,但这一次就轮着沈度说不见了。
沈度的脾性大,但小公主着实是好性子,这话递了一次又一次,丝毫没有因为被拒就恼羞成怒。
到第四天晚上,姬央照例合衣坐在榻上等沈度,为怕有人看到沈度的影子,她连灯烛都不敢点,自己静静地坐在榻上按照苏后教的法子吐纳运气,她从小练惯了的,不练反而觉得不习惯。
等到三更,也不见有人来,姬央抖了抖盘累了的腿,想着今晚肯定也是等不到沈度的了,但心里又存有侥幸,便趴在榻几上,头枕在上下交叠的手臂上睡了过去。
沈度进到姬央寝间时看到的就是小公主趴在榻上拧眉睡觉的样子,应是睡姿不舒服,所以睡着了也皱着眉,时不时还不舒服地动一动。
沈度没有叫醒姬央,只悄无声息地隔着榻几在她对面坐下,静静地看着姬央的睡颜。
直到现在,沈度也没想明白,眼前的小公主除了一张脸看得以外,又有什么地方称得上出众,竟然引得他抛之不下。
论品行,小公主除了善良二字堪可称赞之外,其他真不算出色,而且滥用同情,更容易坏事,好人经常办坏事。
论贤德,连女戒都没读过,争风吃醋倒是无人能出其右。
论才华,那就更不用提了,读书只读一半,什么都是半吊子,于诗赋更是不通。
论相夫教子、管家之能,小公主对着谁都只能甘拜下风,连沈度十岁的小侄女儿都比不上。
聪慧的确是聪慧的,可惜不能用在正途上,谁都能忽悠她,不说防人了,连自保都不能。一个处处破绽的惠宁都能轻易就安抚她,沈度想到这儿就恨不能将姬央吊起来打一顿。
真是越想越觉得眼前之人一无是处。沈度都开始后悔来这一遭了,他虽然武艺高强,但深宫大院,高手无数,他到永乐宫来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
至于前几日,他故意设计引姬央求见于他的事本也不该有,他就不该见姬央的。娶惠宁于沈度而言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娶谢二娘的时间往后延迟一年半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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