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当然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心寒。沈度将她和洛阳分得很开,其实打心底就并未接受过她安乐公主的身份,因为爱得不够,所以可以毫不在意她的心情,而将来恩爱衰驰,正妻之位她肯定是坐不稳的,也许甚至不用等到那一日,信阳暗波涌动,她本就不该嫁入沈家。
有些信任一旦摔碎之后,就再弥合不了。沈度恐怕压根儿就没想过姬央会对他如此没有信心。伤害一旦造成,即使事后弥补,依旧会让人心有余悸而无法再全心全意的信任。
姬央再次回到冀州后,心里就一直很明白,她不过是暂时寄居而已。
所以姬央摇了摇头,“我没有想过。”她不舍得沈度没关系,因为她知道没有她,沈度也会好好的。
沈度被姬央的话给激得心里一寒,他不欲再与姬央纠缠这些无意义的话题。他本不想见她,就是怕她说这些。虽然明知道她有好好吃饭,到最后还是忍不住过来,不过是担心她将身子气坏了。
可显然他还是冲动了,这等时候彼此不相见反而更好些。
沈度道:“央央,有一件事你并不知道,当初在静思殿你昏迷不醒,我与苏后曾经有过协定,她愿意自毁前言的条件便是,若是真有这么一日,让我一定要阻拦你回洛阳。若你真有孝心,现在就回信阳去。你母后最大的心愿便是你能好好的。”
沈度其实一直防着姬央回洛阳,只可惜李鹤还真有点儿本事,林瑜加上一队黑甲卫都没能看住姬央,却让她到了并州。
其实李鹤将姬央带出来也不容易,他一共准备了八路疑兵,才甩掉了林瑜和黑甲卫,险些就被发现了。
姬央压根儿就不相信沈度的话,如果她母后能料到今日,知道沈度要反,怎么不一刀将她砍了?还会肯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他,还说让她不许回洛阳?眼前这个人哄她是哄惯了的,所以姬央根本听不进去。
“我不回信阳,我已经跟你说了,今日我就回洛阳。”姬央道。
只是姬央已经察觉到她是来错了,沈度很可能不会放任她回洛阳。
这一回小公主可没有料错,明明昨夜还翻云覆雨恨不能融为一体的两个人,现在已经是剑拔弩张的气氛。
姬央被锁在马车内,车厢连窗户都被木板钉得死死的,只露出几条手指宽的缝隙通风,马车门上带着锁,姬央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等着被沈度派人送回信阳,然后彻底关起来。
姬央的牙齿上下磕碰着,身子打着哆嗦。这让她又想起了上一次离开信阳回洛阳之前的事情。沈度不顾她的意愿打了玉髓儿和玉翠儿,对她彻底禁足,关押她的地方是北苑,今日则是换做了马车车厢。
沈度并不尊重她,自以为是为她好,不过是他的自私而已,对她是可欺可骗,却没有认同。
姬央奋力地拍着车门,“沈度,放我出去!沈度!”连名带姓地喊着,可见她有多愤怒。
沈度没有说话,只是对张耿做了个手势,让他领着马车走。因为现在不管他说什么姬央都听不进去,而他却不能眼看着她回洛阳去送死。
马车骨碌碌地前行,姬央没有再愤怒地拍打车门,她心里冰凉一片,恨沈度也恨自己,究竟得有多蠢,才会到并州来。李鹤不知踪迹,但愿他能逃出去。
晚上在客栈落脚住宿时,门口和窗边都站着凶神恶煞的黑甲军,如今张耿可不得了,得了沈度的青眼,已经隶属于黑甲军的一员,还成了一个小头目。他领着一个十八、九岁皮肤黝黑但衣裳还算干净的丫头进门,“公主,这一路上还请公主担待,先由小青伺候公主。”
姬央道:“张耿,我有话同你说。”
张耿赶紧摆手,“公主就别为难末将了。侯爷有令,必须将公主送回信阳,交给老太太,否则就要治末将的罪。末将贱命一条倒是没什么,却不能连累大哥和二哥。”
张耿一句话就将姬央的话给堵住了。
姬央并没着恼,只侧头吩咐新来的小青道:“你先下去,我同张将军有话说。”
小青初来乍到自然不敢违拗自己的主子,这便退了出去。
如此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姬央泰然自若,张耿却有些局促了。灯下看美人,仿佛一尊白玉观音,完美得毫无瑕疵,叫他有些自惭形秽,又自觉对不住这位安乐公主。
“公主……”张耿道。
姬央摆了摆手,“不要公主了,亡国公主能有几人有好下场的。张将军请坐吧,我还记得和张将军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呢。”
姬央的话旧既让张耿觉得受宠若惊,却又心惊胆颤,他如今已经知道女人的厉害了,也尝过几次滋味儿,可不敢小觑。
“将军一向是率性的人。第一次见面我想跟你们同桌用饭,你可是一点儿也不拘泥呢。我不喜欢一个人用饭,甚是无聊,所以才有那番邀请,吓到你大哥和二哥了吧?”姬央笑道。
这一笑仿佛百花齐放,刹那间就春色满园。张耿吞了吞口水将脸撇到一边,不敢跟姬央对视。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话吗?”姬央笑出声道。
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如此春花灿烂,张耿越发的胆颤心惊,恨不能拔腿就跑,却又不知道什么东西拴住了他的脚,让他迟迟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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