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 安嘉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可周予浵方才说得话,周予浵曾经说的所有情话,一句句在耳边绕, 一字字得在心底磨。
如果说她和高博十几年的婚恋是她少女时全部瑰丽情思织就一片天堂中的锦绣,那么她对周予浵的感情,大概就是她的生命坠落到最低处时, 于泥泞中开出的莲花。
她无法容忍高博的一点不好,于是她离开了他;可是她知道周予浵的所有不好,却依然阻止不了自己的心要往他在地方去。
这事实象无解的悖论折磨着嘉宜。
可嘉宜知道她就是,就是爱上了那个她初见时憎恶,再见时讨厌的人了。
也许这一辈子, 她也再不可能忘了他。就算,她能忘了他的好,可她又如何去忘记他的坏?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嘉宜想,她和他最坏也不过回到初见时的憎恶去,可那憎恶中,也总是多了些痛苦的甜蜜的。
最坏,也不过如此吧。
反正在一起也好,不在一起也罢,这一辈子他总是那个磨她的人。
第二天吃早饭时, 安教授见嘉宜眼圈发青, 不由心底叹了口气, 开口问道:“嘉宜,关于你出国的事,你昨天和周予浵沟通得怎么样?”
“没有,昨天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谈。”嘉宜答了一句,便专注的低头吃饭。
安教授见女儿并没有继续交谈的愿望,便也不再勉强,只是在丢下饭碗的时候,提醒了一句:“嘉宜,你出国的有关手续也应该办一办了。”
安嘉宜缓缓的将嘴巴里的东西嚼碎、咽下,终于鼓足了勇气问道:“爸爸,如果我去考复旦的博士,录取的机会大吗?”
“嘉宜…”嘉宜妈妈有些惊讶的开了腔。那周予浵虽然好,却不是嘉宜稳妥的幸福。
安教授摆摆手,制止了嘉宜妈妈的还没出口的说辞,语气温和的跟女儿说道:“嘉宜,任何事情,如果你确实有不惜一切也要去做的决心,也确实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你都可以去做。至于说录取的机会有多大,嘉宜,这个要看你的考试成绩,也要看对方导师的选择,爸爸不好给你预测。”
安教授的话听上去客观公正,可嘉宜知道她爸爸这就是反对的意思。
“对方导师的选择”?安嘉宜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父亲和张庆娅见面的情形,安教授已忙忙碌碌的收拾东西去了商学院。
嘉宜妈妈也急着出门,可还是抓紧机会叮嘱女儿道:“嘉宜,这种事情只凭一时冲动是不行的。”
“妈,我昨天见到周予浵的妈妈了。”安嘉宜跟母亲说了实话。
“真得?”嘉宜妈妈倒愣住了“那他妈妈什么态度?”
“她…”嘉宜想了想,说道:“他妈妈还挺亲切的,应该是不反对的,嗯,她跟别人介绍说我是周予浵的女朋友。”
“哦?”嘉宜妈妈也有些迷惑,脱口问道:“那他妈妈对你的情况都了解吗?”
这个问题嘉宜倒没想过:“周予浵应该都跟他妈妈说了吧。”
“嘉宜,这个事情你可要搞搞清楚,有些事就象脓包一样,早点挑破,反而好得快,捂着蒙着反而会出大事。”嘉宜妈妈再三提醒道。高家都没容得了的事,周予浵他家倒能顺顺当当的接受了?
“我知道了,妈。”嘉宜很干脆的答应道,凭着直觉,嘉宜相信周予浵不会不跟他父母说明她离过婚的事。
可确实是应该和周予浵印证一下这事的,嘉宜这么想着。
可是还没等嘉宜打电话给周予浵,下午张庆娅的电话倒来了,邀请嘉宜共进晚餐。
张庆娅很是亲切的解释道:“要不是予浵明天生日,我本来今天就要走的,待在这儿也没事可做,予浵,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嘉宜,你要不是很忙得话,就过来陪我一起吃晚饭吧。”
安嘉宜忙不迭得答应了。
张庆娅体贴的问道:“我现在叫潘军去接你?”
安嘉宜婉言谢绝了:“不用了,伯母,我自己打车也很方便的。”
安嘉宜很快打车到了甘盾路。杨阿姨开了门,笑着招呼了嘉宜,便又去厨房忙碌了。
客厅里,张庆娅正坐在沙发上翻看相簿,见嘉宜进了门,便笑着招呼道:“嘉宜,来啦,过来坐吧。”
嘉宜答应着,走了过去,坐在张庆娅身边,微笑着问道:“伯母,您在看老照片?”
“欸”张庆娅笑着感叹道:“这些照片,我都好些年没在意了,没想到予浵不声不响的全搜刮走了。”
“唔”安嘉宜也笑,指着客厅一面墙上挂着的老照片道:“他好像是蛮喜欢这些老照片的。”
张庆娅的目光留在了墙上一张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上,沉默了会儿,笑着叹气道:“予浵,这孩子小的时候性格就叛逆,十七八岁时就死闹着要出国,一去就是近十年,我以为这男孩子长大了就不恋家了,谁知道他心里还是把这个家当个宝的。”
安嘉宜并不能完全理解张庆娅话中的感慨,便笑着说道:“谁还能不恋家啊?”
年轻的女孩,由衷的笑着,单纯而不设防。
张庆娅感慨道:“嘉宜,你是个好孩子,也有个好名字,宜家宜室的女孩,难怪予浵选定了你。”
安嘉宜本质上是个不经夸的孩子,尤其是被人这么当面毫无保留的夸赞着,便很是心虚得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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