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娘目光从容, 她穿着宽松的袍子, 孕相不明显, 她语气平淡:“你回来了?”
江垣佯装镇定, 步履快速地走至她身旁, 手掌覆在青丝上, 她的发丝顺滑, “嗯。大哥,出差错了。”
蜜娘敛下眼帘:“所以你要出征?”
她素来聪慧,若身为男儿, 何以被这围墙束缚。元武帝连夜召见他们父子,江圭定是出了事的,林将军不能主持大局, 朝中武将, 属怀远侯职位最高。
江垣早知她心思敏捷,女中诸葛是也, 蹲下身子, 方可见她眼中眸光闪烁, 一时间心痛如绞, 欲握她手掌, 蜜娘逃脱。
江垣捧住她左手,语气艰难:“你知道的, 我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蜜娘眼眶渐红,眼中波光粼粼, 江垣最是受不得她哭泣, 恨不得将她揉至心中。
“你可曾想过我和团哥儿?还有腹中的孩儿?倘若......我们又该如何?”
她本就是孕妇,心绪易动,此时情难自禁,她无需夫婿有何功勋爵位,他们拥有的已经够多了。
江垣怕她伤了身,忙是拥住她,“此次情况危急,关系到怀远侯府的存亡,父亲年纪渐长,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那苦寒之地。我知你气我,我亦对不起你和孩子,可大哥的性命安危、侯府的存亡皆系于此。”
蜜娘睁着泪眼朦胧的眼睛,道:“大哥怎么了?”
江垣简单地诉说了一遍。
蜜娘心下一惊,忘了出征之事,“大哥糊涂!炮弹若是被罗刹国学去,国之大患。”
江垣更为心忧,见她心境略稳定,道:“此番从急,三日后我便要出征,大哥如今尚安,只是受了伤。父亲未出征,家中不可无男人。你放心,就算爬我都要爬回来......”
她收了泪水,似是有些认命,赌气道:“你若是回不来,我立马带着孩子改嫁!”
江垣站起来用力揽住她,好似这般方能缓解心中的动荡不安,“不会的,阎王爷收不得我。”
这就像是一个矛盾,江垣自请出征,理所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他是最合适的,若不然就不是她所认识的江垣了,可从妻子的角度,她又并不希望他出征,本就不是他的职责和义务,没有享受过侯府的荣光,却要担起侯府的义务,可是大哥的好又在心头飘过,就这样的矛盾中,蜜娘渐渐接受了。
沈兴淮却是懊恼不已,心疼蜜娘四个月的肚子,放言:“往日里从未这般后悔将蜜娘嫁与你。”
作为一个男人,他欣赏江垣这样的。可作为一个兄长,他并不希望妹夫是一个英雄,英雄背后的女人,心酸苦楚又有谁知。
江垣自知让岳父岳母失望,且是跪于沈三江氏面前,一是请求原谅,二是请二老照顾蜜娘。
他道:“我之错无可辩解,愧于蜜娘和腹中骨肉,然唯此一回,日后定不负她。家国天下,我出身侯府,兄长有难,父亲见长,唯有我可挑此任......”
沈三和江氏心头一软,至今,他亦是他们眼看着长大的,后为女婿,处处得体,如亲子也不为过。
沈三道:“唯有一求,安康归来。”
沈三捐万两物资,为援前线,北上苦寒,捐两万件厚袄以御寒,上悦,赐义商之名号摆于春芳歇。
怀远侯和张氏亲自上门致谢,愧对万分。
江垣紧急增员,元武帝所派兵马皆是精兵,一场战役让朝廷的财务立即吃了紧,御史大夫谏言劳民伤财,应休战整顿。
元武帝最是好面子不过,且是出战之事万民皆知,此时若是草草收了尾,天下讥笑之。
太子呵斥之:“此番停战,岂不令蒙古众公爵讥笑,再则起异心,蒙古动荡,国之不安!”
元武帝嘉许。
败仗之事自是不可能放在报纸上,但消息不可能不透风,但谁都不敢放在明面上说,一时间风声鹤唳。
前面不知伤亡,雄赳赳气昂昂而去,如今生死不知,京中不知多少太太哭瞎了眼,江二夫人如同一个斗败了的公鸡,日日到怀远侯府倾诉,只觉张氏应是同她一般,张氏不理会她。
江圭之事仍是密文,有损侯府声誉,谁都守口如瓶,林氏如今只盼他能安稳归来,且好好的一个人,不知瘦了多少,她的娘家早乱做一团,她日日提心吊胆。
怕江圭回不来,怕娘家知道原由而责怪于她,怕被夺了爵位.......
张氏如今没得空理会她,江垣不在,她怜惜蜜娘,倒是担起了婆婆的职责,日日过去照料她和团哥儿。
蜜娘原有气,待她亦不如往日亲近,她不在意,关怀备至,蜜娘心肠软,道:“您不必如此,我又非纸片人儿,家中有下人照料,若是有事,我定会寻您的。”
张氏拍着团哥儿,团哥儿呼呼睡着,她抬起脸,眼眸扫过来,蜜娘吓了一跳,张氏眼含泪光。
蜜娘身子向前倾,急道:“您怎么的哭了!我,我没得嫌弃您.......”
张氏轻轻握住她的手,手掌有些冰凉,“我知,你是个好孩子。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情,就是没有阻拦阿垣娶你。我亏欠他良多,待你,亦不算得个好婆婆。阿圭养于我身旁,且是未得教好。我心忧他前程,他性情有些太过好了,为他选一能干的宗妇,撂下此番祸事,累及你们......因果循环,合该是报应在我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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