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夜道:“你以为老夫被吓大的?你似乎忘记了名声受损的不止老夫,你高衙内和高俅也在其中?”
高方平低声道:“府尊抬爱,您觉得……高家需要脸面和名声吗?”
张叔夜不知该说点什么了,这就是无赖和清流的区别啊,无赖可以什么也不要,清流则把名声看的比命还重。
张叔夜迟疑少顷道:“好吧说出你的要求,然后给老夫滚,老夫再也不想见你,见一次,老夫就弹劾你爹爹一次。”
高方平道:“我爹很萌的,你们不要老欺负他。”
李清照再也忍不住他的精灵古怪,掩嘴笑了起来。
张叔夜也难免把紧绷的脸松了松,叹息一声,当然知道弹劾高俅那个混蛋没有任何作用的。
“快说你的要求。”张叔夜不耐烦的道。
高方平抱拳道:“学生想要靠近汴河的那片地。”
张叔夜楞了楞,敲敲桌子道:“说说看,你要那片地何用?虽然那不是耕田,但京畿之地说重要它也很是重要,老夫带天权知开封,有守关之则。”
“他要养猪。”李清照接口道。
“哦……小高你一向纨绔取巧,不曾想有志于农牧?”张叔夜有些意外。
高方平有些脸黑:“好吧这有点丢人……但我就是想养,不会乱用府尊的地。”
张叔夜哼了一声:“民以食为天,万物之本为农牧,何来丢人之说?在老夫看来,养猪比你在街市上抢人高贵百倍也不止。”
“府尊只说成不成嘛?”高方平道。
“成,当然成。”张叔夜道:“老夫身为父母官,体贴百姓疾苦,若不给你地,以你的恶劣程度难免弄得汴京鸡飞狗跳,反正你总能霸占到地对吧?最后,税目怎么走?地当然不会白给你的。”
“就以农税口进出府尊以为适合吗?”高方平试着询问。
“使得。”
张叔夜捻着胡须果断点头,这事真没坏处,地方上每年的各项税目是否完成是个大问题。
所以不论古代现代都一样,所以其实所谓的招商引资只要不是昏官,还是挺喜欢的,怕的就是这些人把钱挖个地窖藏起来不流通……
十里地啊,骑马奔跑都要许久时间,就这么的到手了。
也不是说没人盯着这片地,但敢抢开封府的人还没复相,至于其他的就要看他上的项目,项目不满意,老张凭啥要把地给他。
高方平说要养猪,瞌睡遇到枕头。
务农在以前的这些老古板来看永远是民生根本。何况老张早就对汴京昂贵的肉价不满意了。
听说张叔夜有次大发雷霆,抓了几个哄抬肉价的屠夫去过堂,杀威棒伺候,发配充军,结果一个月后肉价涨一成,就再也不敢蛮干了。
一般人又很难发动去养猪,养了也没大用。
在大宋一朝屠夫除了是屠夫,还是个象征性的东西。依仗着高超的刀法,见惯了血腥,在加上经常吃肉身体壮,老百姓很怕他们,所以屠夫在大宋有点恶霸帮派的意味,处于垄断状态。
郑屠就是因为这样被鲁智深打死的。然后鲁智深为此跑路。
所以肉价贵,但一般老百姓养了却赚不到钱,只能低价卖给屠夫帮,大额差价被这些恶霸拿走。长此以往没了大户养猪,大多数是散户,所以在大宋虽然历朝最发达,但真正的规模集群养殖业还没有出现。
没有集群效应,又没有合理科学的复合饲料配方,哪来的肉?
大宋或许米不贵,因为种田的人未必比后世少。但肉价真的很变态……
和李清照一起坐在牛车上顺着河走,看着即将创业的这片土地,高方平第一次没有了纨绔风范,整个人显得神采飞扬,背着手站在河边发呆。
李清照在牛车上注视了片刻道:“有了地就等着做事,看你站在这片地上的样子,真为你高兴。”
“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高方平看着远方喃喃道:“将来有天,我带着肉干军粮踏破贺兰山缺,那时在高兴吧,算我我送给清照的礼物,我知道你是文人,但你骨子里喜欢这样。”
“好杀伐大气的踏破贺兰山缺,高兄既有志于军国天下,此情此景可有前后句?”李清照眼睛一亮。
高方平迟疑少顷道:“前后句有,但我现在不告诉你,将来会有人念完整版的《怒发冲冠》给你听,那就是我为大宋培养的无敌统帅。”
李清照神色古怪了起来,很是心痒痒的要听前后句,可惜他和其他那些喜欢卖弄文采的穷酸不同,偏偏不说,气得人想打他一顿。
高方平又道:“其实踏破贺兰山缺不是我作的,你结交的朋友是粗鄙不学无术的人,我就不侮辱你了。将来……许多年之后的某一天,我会作为大宋宰相在这个地方誓师,不止你,全国都会动员、百万雄师远征之际,全民族都会听念这首辞赋。”
李清照微微点头,又看着夕阳道:“此间少年此间事……嗯,清照十年后会再来这个河边,等着看你的工业,现在不早了,回去吧。“
……
汴京最为显眼的一座高门大宅——蔡府。
蔡京罢相以来挂一品官衔开府仪同三司,深居简出,从不轻易抛头露面,只面见亲信心腹,遥控朝中局势。
自执掌中枢以来蔡京严厉打击元佑党人士,夹雷霆之威领袖朝野,再无抗衡之人。
史书记载蔡京因天象星变而导致罢相,赵佶作为皇帝的心态无人可知,史说未避免遭天嫉,皇帝让蔡京退居闲置,其实要说是帝王心术下搓搓蔡京锐气,也是可以这样理解的。
没有制衡的权相无人敢放心,赵佶早年的时候不是明君,却也真不是傻子,于是赵明诚的老爹赵挺之既相,致力打击蔡党,也就有了依据。
无奈赵相公心有抱负,却实在水平有限,一边严厉打击蔡党一边废止往前法令,以为是在抽蔡京的脸,却不知所有法令皆为赵佶签字认可了的,于是一边打击蔡党,也等于朝官家脸上抽耳光。
“哼,愚蠢得紧,老天爷给他机会,他赵挺之却是把握不住,在为人处世、揣摩圣心,为官之道方面,他赵相公比之高俅和童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还有多。”
晚间的书房之内,时已六十的蔡京一副儒雅的神态。
身边的心腹幕僚道:“恩相,果如您之所料那般。赵挺之如今预感到形势不妙,所做的却不是韬光隐晦,而是变本加厉的打击不同意见官吏,就连高俅那武厮也顺便被他咬了几口。恐怕,赵挺之的厄运就在眼前了。”
“不会那么早,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要些时日。”
蔡京闭上眼睛轻声道,“却是不知,被赵挺之一党弹劾之后,高家小儿是否有所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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