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吉话音刚落,谢迁忍不住哼了一声,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
李东阳只是莞尔一笑,也没说什么,把这奏书搁到了一边。
刘吉则是怡然自得地去拟票,方才的事儿仿佛都没有发生过,过了一会儿,通政司有人过来收取奏书,将这一沓沓奏书全部送去正心殿。
正心殿里,朱佑樘却是眯着眼儿坐在椅上一动不动,似是闭门养神。
站在朱佑樘身边的是秉笔太监萧敬,萧敬弓着身,慢吞吞地道:“东厂这边在迎春坊已经加派了人手,前些时日确实是发现了明教的踪迹,奴婢窃以为朝廷这般通缉,明教仍然能在京师活动,畅通无阻,只怕在京师里头定有人为他们庇护。不过这事儿得等有了眉目才能断言。”
“锦衣卫那边呢?就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朱佑樘淡淡地问。
若论起打探消息,锦衣卫却是比东厂要差那么一筹,其实理由也简单,锦衣卫是官面上的密探,所招募的人员都是有编制的,大多都是锦衣卫的子嗣充入,而东厂则不同,东厂招募的大多都是街上的泼皮无赖,若是说监视百官,锦衣卫或许本事不小,可是要在三教九流中打听出什么消息,却是比东厂差了一些。
萧敬微微一笑,道:“这个,奴婢却是不知,不过以锦衣卫之能不可能一点风吹草动也不知道,奴婢妄自揣测,或许是锦衣卫那边有什么顾忌。”
朱佑樘的眼眸中立即掠过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淡淡地道:“是吗?”
萧敬这个老狐狸能历经三代皇帝,同时又受历代皇帝的宠幸,对他信任有加,其智慧可想而知。就比如这一次奏对,就足见他的高明之处,他方才说锦衣卫有顾忌,虽然没有明说,可是暗地里的意味却是不同。
想想看,既然东厂知道,然后立即告知了皇上。而锦衣卫若是同样知道京师里仍有明教余孽,为何不向宫里汇报?毕竟这是大事,那皇上就不免深思了,锦衣卫到底有什么顾忌?
其实这个顾忌也简单,当年锦衣卫将明教余孽在京师的势力连根拔起,立下大功,为了这个,宫里也有了褒奖,可是现在,京师里仍有明教余孽,这岂不是意味着当时锦衣卫并没有把明教余孽铲除干净,现在又发现了这些乱党?因此怀了私心,故意把事儿隐瞒下来。
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其实都是宫中的爪牙,对宫里来说,这些人是宫中最倚重的力量,是维护统治的重要工具,所以他们可以没有私德,甚至可以纵容他们横行不法,可是有一条,就是不能有私心。若是有了私心,宫里还要你们做什么?你们的一切都是宫里给的,岂敢藏私?
萧敬首先假设锦衣卫知道此事,随即又不明着说锦衣卫的坏话,只是一句或许有什么顾忌,接下来的事儿自然就是皇上自己发挥想象了,这句话有点缺德,可是却很有用,只此一句,就可以让皇上的心里产生变化,至少会觉得,东厂似乎比锦衣卫更加可靠。
朱佑樘的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可是很快又恢复如常,淡淡地道:“这么大的事不要疏漏,现在年关要到了,朝廷还有不少大事,绝不能让乱党有机可趁,东厂这边要多费费心思。内阁那边如何了?”
萧敬宠辱不惊地道:“奴婢明白。内阁……内阁那边据说也有动静,像是谢迁和刘吉反目了。”
“反目……”朱佑樘只是笑了笑,道:“都是朝廷大臣,为了公事拌几句嘴也是常有的事,反目的词儿太过了。”
萧敬舔舔嘴,心里不由想,陛下这副样子莫非是乐见内阁如此?皇上现在打的是什么主意?萧敬伺候过几代皇帝,唯独眼前的弘治的心思最难掌握,一时也猜测不出到底是什么用意。
正说着,通政司那边把奏书递了上来,朱佑樘打起精神,俯身埋首开始御览奏书,其实这些奏书,内阁那边都是拟了票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朱佑樘只需决定准还是不准就是了。看了几份奏书,朱佑樘在一份弹劾奏书上停留,突然抬眸,对一边伺候的萧敬道:“有些御史真是无事生非,朕已经惩治了鸿胪寺寺卿,现在又来寻礼部的麻烦。”
萧敬道:“奴婢不敢过问政事。”
朱佑樘点点头,显得很是满意,萧敬最大的长处就是知道自己的本份是什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用起来既放心又贴心。
朱佑樘笑了笑,提了朱笔在奏书里写了个不准二字,随即继续看下一份奏书了。
看到一半,外头又有太监前来禀告,道:“皇上,廉州侯、锦衣卫佥事柳乘风求见。”
朱佑樘一边看奏书,一边道:“叫进来。”
萧敬低声道:“奴婢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朱佑樘想都没想,便道:“有什么可回避的,不必了。”
过了片刻,柳乘风穿着一身钦赐飞鱼服满是疲倦地进来,这段时间,他确实忙碌了不少,其实他的差事本就如此,闲时闲得发慌,忙的时候又是晕头转向,好在他的精神气儿还好,朝朱佑樘行了个礼,看到萧敬也在,不禁笑了笑,很是轻松地道:“萧公公也在?”
萧敬朝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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