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选汗妃,铩羽而归,但是,如果,在刚才在宫宴上,她能够安分一些,也不会有之后的故事发生吧?
可是,在这个世上,没有如果二字。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她走错了路,终于一步一步,走向黑暗,再不能逆转。
仔细想一想,在她所走过的十六年的岁月里,真心对待她,对她无欲无求的,竟只有与她血脉相连的姨娘、弟弟,还有,昔日的黛玉。
念及此,探春身子发颤,低下眉睫,几滴清亮的泪珠自目中零落,悄无声息地滑落,悲不自胜。
经历这么多的坎坷,终于明白,所有的锦绣繁华、荣华富贵,其实都比不上真心相对的情意。像此时此刻,有母亲在身边,她便觉得,自己并非孤独无助之人。这种感觉,竟让她在无尽的悲痛和无数的哀怨里,生出一丝安心之意。
终是觉醒,是不是太迟?
合府之人,都对探春参选寄予厚望,幻想着中选之后,圣上必定青眼相看,诸如贾赦、贾珍之流,早已召来莺莺燕燕,大摆宴席,欢饮庆贺,贾政、宝玉念着骨肉亲情,虽有些心有不忍,却眼见得能重得依靠,也不觉欣然起来。
如此殷切的期盼下,不料最后却失利,众人的失望、沮丧,不想可知了,即便是在新年,亦没有半点笑声。
虽然如此,但因贾母蓦然昏迷,府中上下人等,不得不收敛情绪,聚在灯火通明的上房,守候服侍。
已是深夜时分,大夫姗姗来迟,给贾母把过脉,便道:“老太太心情激动,急火攻心,才会陷入昏厥。老人家年事已高,身体大不如前,如今天气又冷,得小心照应,绝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如此调养一番,若是能熬到春天,便有望痊愈。”
众人答允下来,看着大夫开了药,服饰贾母吃了,又命丫鬟小心照料,眼见时候已晚,便各自散了,回房安歇。
次日起来,王夫人旧事重提,果然立逼着凤姐儿打点收拾,将探春送出去,言辞极是严厉,带着不容置疑之意。
凤姐儿劝之再三,王夫人却并不理会,更不肯回心转意。凤姐儿便有些无可奈何,只得应允下来,备了车轿,让平儿带着丫鬟,将探春所有的衣服、首饰整理齐备,又暗自给了五百两银子,命探春的贴身丫鬟侍书随去伺候。
北风吹,梅花零落,残红似殷血,正是离别断肠时。
探春眸中含泪,满心哀婉,与赵姨娘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出闺房。
待到了二门,母女两人抱头痛哭,伤恸不已。凤姐儿、侍书立在一旁,见状也悲从中来,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
正依依惜别之际,却听得有小厮道:“哎呀,宝二爷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宝玉一身锦衣,踏步赶了过来。待行得近了,宝玉便将探春的衣袖牵住,哽咽道:“好妹妹,我知道你要离府,特意来送你一程。”
探春听了,容色淡淡,并不答话,只管紧紧拉住赵姨娘的手,相对哭泣。
侍书心头却生出一丝希望,抹了抹眼泪,行上前来,向宝玉敛衣行礼,哀求道:“二爷来得正好,姑娘的事情,想必二爷都已经知晓了,如今,我也没什么念头,只想请二爷到太太、老爷跟前说几句话,劝解一番。就算要姑娘嫁到薛家,也要缓几天才是。这样大过年的,冷不丁地送出去,成什么样子?到时候,薛家必定会轻贱姑娘,我们姑娘的日子,便更艰难了。”
宝玉听了,略微垂首,眼中现出一丝怯弱,默了半日,方涩声道:“这件事情,我何尝没想过?但云妹妹说,老爷是从不管家事的,至于太太那边,因为三妹妹失却汗妃之位,太太失望透顶,我就算去求,也不能让太太回心转意,说不定还会惹怒太太,不如还是罢了。”
侍书听了,不由变了脸色,凝眉道:“这是什么话?就为了怕太太生气,二爷便要对姑娘置之不理吗?只要二爷求了,就算真的不中用,也已经尽了心意,不是吗?何况,素日里太太是最疼二爷的,即便惹恼了太太,也不过是挨一顿骂罢了,还会怎么样呢?难不成太太会打二爷?”
宝玉顿时涨红了脸,低头不语,侍书越发生气,又忧心探春的处境,便直直盯着他,不管不顾地叫道:“哼,宝二奶奶说的话,都是金科玉律,我们姑娘便一文不值,枉费当初我们姑娘疏离三爷,敬爱二爷,姑娘真是白费心了。二爷,你……”
“侍书,”探春漠然一哂,开口喝止住她,淡淡道,“宝玉的性情,你也是知道的,素日里,他不过是依靠老太太、太太的宠爱,吃喝玩乐,安享富贵,紧要关头,哪里有一点担当?哪里能够指望他?你跟他说这么多话,不过是白费口舌,于我们的处境,却是半点帮助也无。”
侍书幽叹一声,眸中哀婉之色渐深,哽噎道:“姑娘说的是,我明白了。”说着,便低下眉睫,垂手退到探春身边。
宝玉却吃了一惊,呆呆盯着一脸淡漠的探春,皱眉道:“三妹妹怎么说起这些话了?”
“我说错了吗?”探春轻颦长眉,神色淡漠,漫不经心地道,“从小到大,除了玩乐之外,二哥哥可做过一件正经事?遇见一点变故,便卧病不起,比女子还要娇弱几分。哼,亏老太太、太太还将你当成宝贝,指望你能有所作为,出人头地呢,真真是个大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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