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尤诺独自留在书屋,手捧一杯金宁璐酒靠在吧台前,默默想着心事。
冰泉酒店的刺杀风波让他至今仍是心有余悸。父亲近几年深居简出,这次更是低调出行根本未曾有过通告,那些刺客究竟是如何得知他的行踪?若不是阴差阳错地遇到舜和尽远,单靠父亲自己恐怕真是吉凶难料了……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虽说这事的确影响恶劣,但也不必劳动堂堂太子专程去调查吧……再退一步说,即便是情况紧急,托人传个信的时间总该有呀……他想得出神,不知不觉便喝完了酒,闷闷地叹了一声又将酒杯放回桌面。一杯甜酒下肚,也丝毫解不去他心中的忧思,仍是微皱着眉头难以释怀。
一阵清越的风铃声扰乱了尤诺的思绪,他此时心情正差不太想搭理人,仍是靠着吧台,只把余光往前一扫,却忽然愣住了。
眼前是一位身材高挑穿着红纹紧身短裙的少女,她的容貌带着典型北方女孩的特征,细鼻高额,颧骨微耸,长长的黑发散到腰间。她的额前戴着细银边白熊头环,身着佣兵三件套:短披风、手套、武装束带,一样不落,看着格外英姿飒爽。她肤色异常地白,像是常久没晒到阳光,却又透着晶莹亮泽,毫无病弱感,那剑眉下的黑色双瞳似乎永远带着锐芒,流转间让人不敢逼视。
“瑞亚姐!?试炼结束了吗?”尤诺不由自主上前几步,站到门廊边询问了一句。
眼前这位少女正是特纳家族的嫡长女:瑞亚·特纳,也是第一顺位继承人。遵循特纳家族的传统,为了继承领主之位,她此前一直待在极北冰原下的洞穴中独自挑战家族试炼,算起来,两人已有一年多未曾见面了。
此刻出乎意料的重逢令尤诺又惊又喜,却没顾得上问结果如何。试炼竟持续了一年之久,让他忍不住担心好友的身体状况,细细查看之下,虽见对方脸色白得吓人,但精神很好,不像有受伤的样子……他暗暗点头松了口气,心中却想到了两人上次分别时的场景。
那次也是在书屋,也是这般阳光晃得刺眼的下午。当时他正在为一种新配方绞尽脑汁,手中不停往调酒器中添料,全神贯注地控制住细微的浓度差异,却忽然听到了她的告别:“我要离开一阵子了。”
“出任务吗?要不要帮忙?”他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眼睛却始终牢牢盯住晃动中的调酒器。
他们两人虽说是从小相识,但关系却还是近几年才愈渐浓厚起来,其中缘由说来复杂:特纳家族和阿斯克尔家素有姻亲关系,两人身为继承者,从小就是各自地盘的孩子王,还颇有些不打不相识的经历。但自从八年前那件事发生之后,瑞亚却忽然消失无踪了,两人再没有见过面,也没听到过任何有关她的确切消息,直到三年前在书屋一次偶然的相遇,才得以与她重逢。
尤诺无比清晰地记得她那时的样子:一身寒酸的褐色皮甲,腰带上别着两把速发短铳-枪,破旧的灰斗篷边缘全是锯齿状的毛刺,还沾着不少污迹。她瘦削的面容跟尤诺记忆中的样子简直全无相似的地方,以至于他根本没有认出来,只是被那双闪着蓝色神光的凌厉双眼吸引,不由自主地盯着对方打量。直到那扑满灰尘的冷面孔越走越近,眼神由凌厉转为冷漠,再转为不悦和犹疑,最后不知为何竟变成了惊讶。
“尤诺?你是尤诺吧?这样的金发……我还记得你眼下的泪痣,你一定是尤诺。”她当时的声音非常嘶哑,却又饱含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尤诺那时也才到书屋做店长不久,见这陌生人竟认识自己,不免惊讶。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对她完全没有印象,便矜持地点点头,柔声问了一句:“实在抱歉,您是?”
“瑞亚……瑞亚·特纳。”她盯着尤诺的双眸一字一顿说出自己的名字,带着骨子里的骄傲,仿佛这名字本身就融入了她全部的信仰。
自那时起,两人算是重新有了联系。尤诺知道了她身在岩城,整日奔波忙碌着佣兵任务,对抗那些从黑暗沼泽中冒出的怪兽。两人在书屋遇上的机会仍旧不多,但相处得非常融洽,彼此都十分珍惜这份失而复得的情谊。
甚至于在她逐渐打出名声有了固定的团队之后,尤诺也半恳求半强迫的加入过她的队伍,一起做了几次剿灭行动,奖励颇丰。只有一点怪异之处,他们对断了音信后这几年各自的生活状况只字未提,仿佛在刻意回避,但又心照不宣。
伴着轻微涡轮声的消失,调酒器终于缓缓停顿下来。尤诺瞬间回过了神,娴熟地接上酒杯盛取,又将多余的泡沫全部撇去,只剩下一杯透亮晶莹的蓝色醇酒。
“来试试吧,瑞亚姐。”眼见大功告成,他不禁就想找人尝试一番,看看这配方到底有无差错。可等他笑眯眯抬头看去,只见到对方面无表情盯住吧台,双手无意识地转动着桌上的瓷盘,似乎完全没听到他的邀请。
“瑞亚姐?”尤诺诧异地又轻呼了一声,这位佣兵大姐头一向雷厉风行,从没见她有这般茫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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