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欧德文”的女子打扮得可全无皇室风范:乱披着材质不明的紫袍,满脸红纹,眼窝深陷,还涂着猩红的指甲油,简直像极了某个古老邪教的狂信徒。
女孩仔细打量那个高出她不少的身影,忍不住皱起了小鼻子。
这人看着大约二十出头,除去脸部纹身,不论发色还是面容都和她非常相像。甚至可以说,再过几年,也许她就该长成眼前模样了。
这当然在她意料之中。
作为潜意识的一部分,相像是必然的,就是品味差了些,而且……最少也该加件披肩才对,要不然,让阿黄站哪儿呢?弥幽盯着那露出大半的前胸和肩膀,深以为不妥。
欧德文对自己的着装却异常自信,炫耀似的敛着衣袍转了个圈,得意轻笑:“您看我这身装扮……怎么样?和周围这片黑雾是不是配得恰到好处?”
弥幽虽不喜这种邪异格调,却也不随意去干涉别人的选择——尽管对方只是从属于自己的部分意识。她起身一挥手,将幻化出的书和躺椅全都散去,才对上那双红光隐隐的眼睛:“你自称欧德文,为什么?”
“您觉得很奇怪吗?”血纹女子似笑非笑走上前,红艳艳的手指往她肩上一搭,亲昵地靠了过来,“自我有意识起,就只知道这名字,至于原因……其实,人家也很想知道哟!”
她似乎终于认识到自己作为潜意识的本分,面对弥幽这“主体意识”,不再故作高深,甚至还扭捏地撒起了娇——可惜那幅阴森打扮让其效果约等于零。
或许是因为她混淆了关于舜哥哥的记忆,才臆想出这么个名字……弥幽想起刚才那乱糟糟的梦境,自觉极有可能。
女孩又沉默不答,欧德文终于显出几分沮丧,耷下眼角,长叹了口气:“您就这么不相信我嘛……我可是您意识的一部分,又怎么会骗您呢?”
“我当然不信。”近在咫尺的红色纹身几乎鲜活了般,随着声音不断颤动,引得弥幽的目光也跟着飘忽起来,“你给我看的画面全不合实际,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又拿不出证据,让我怎么信你?”
“您想要证据?”女子觉得有机可乘,眼睛一亮,“如果我告诉您,那证据,就藏在您遗失的记忆中呢……”
弥幽听她数次谈及失忆之事,觉得奇怪:“那段记忆早就不在了,你怎么知道里面会有什么证据?”
她非要刨根问底,欧德文眼珠急转,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说出来您又要不信,其实……我就是因为对那段记忆的执念才存在!有个说法,不知您听过没有:就算表层记忆消失,但每个人经历过的一切都会烙印在大脑最深处。我本是意识体,对那些印痕更敏锐,才能……多少感知到一点模糊片段。”
“原来如此。”弥幽点了点头,关于深层记忆的理论她自然读到过,这番解释挺有说服力。她仔细想了想,又追问道:“所以,如果想要恢复记忆,必须从这些深层印痕中寻找到答案?”
“完全正确!”欧德文媚笑着又凑过来,像个年幼孩童般,抓着她的手臂摇了几下,“怎么样,您就试试看嘛,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了!反正就算失败,您也没有任何损失的,不是吗?”
弥幽从未体验过这种被人软语央求的感觉,一时间有些发愣,就好像……突然多了个只属于自己的,懵懂无知的妹妹。
她凝视着那双盈盈闪烁的血瞳,一种名为“家庭教育”的责任感油然而生,终于点头:“怎么做?”
黑雾重又急速飞旋,聚成半球状,笼罩在两人头顶。
弥幽孤身立在中央,抬头望着那风洞般旋转的核心,耳边是一声声若即若离的低语:“请尽量保持放松,清空您的思绪,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一切,都交给我来。”
女孩其实也不知如何叫“放松”,只是站着发了会儿呆,灰暗云雾中便现出了团彩光,模模糊糊,看着像个薄薄的万花筒。光团快速向下坠,及至身前突然放大,仿佛气球爆炸,将她团团一裹吞了进去。
异变来得突然,弥幽却面色不改,眨着眼睛打量周围。这光球内全是镜面般串联起的虚像,色彩斑斓,只是多数影像都极不稳固,时亮时暗,仿佛轻轻一触即会崩坏。
“这些,就是存在您记忆深处的印痕。”黑红斑驳的人影自弥幽身后闪出,欧德文脸上的血色不知何时竟蔓延到了紫袍,伴着幽光闪烁,格外阴森。
她似乎因此平添了自信,高昂着头,抬手指向光影绚丽的影像之墙:“它们看似杂乱,其实彼此都有顺序,只需找到那条贯穿始终的时间线索,我们就能……有了!”
弥幽正看得入迷,就觉身子一轻,像被人粗鲁地抓住脖颈一甩,上下颠倒地翻了几转,落脚时却赫然发现已身处在一片白絮纷飞的芦苇荡中。
也许是因为被封存过久,这段画面并不算清晰。空中漂浮的白絮遮住了大半视线,而她能看到的地方,也仅只有周围几十米范围,再往外,依旧罩着沉沉黑雾。
我来过这里……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再次袭上心头,女孩忍不住伸手往身旁随风摇荡的白苇花上一拂,却似触到虚影,入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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