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
长孙凌特意在就寝之后, 让雪芽今日不许熄灭寝殿内的灯火,而后, 她在宫人们都从殿内退出之后, 悄悄地从自己的床铺里拿出自己的东西。
那是她下午的时候偷偷溜去大理寺的大案禁地,找了好久才找出来的, 得亏是西边儿屋子的火势太大,让大理寺的官员们组织起来一直到晚上,才有所好转。
长孙凌在那浩瀚的案卷里差点找出脾气来, 若不是时间充足, 她感觉自己很可能还没走完一圈,就被人发现了。
好在她的运气算不错,在按照时间排列走到第二排书架的时候, 就寻到了八年前的这个案子。
她借着晚上殿内的蜡烛, 偷偷翻阅那卷宗的时候, 听见了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 一声比一声局促。
不知为何, 她总觉得自己的心绪似乎难以宁静下来。
厚厚的案卷在她的跟前展开——
令平二十六年。
云、广二地虫害泛滥, 各地陈情奏上,圣上体恤四海, 着令减二地五成赋税,命太子长孙泽、二皇子长孙鸿为圣使,于梅月赴往二地探查灾情, 以巡察御史南见迟佐之。
又半旬, 路遇大雨, 道路为之毁,有贼人聚于山林,数众,圣使护卫折损过半,从南御史之言,改中南道行之。
看到这里,长孙凌诧异地挑了下眉头。
开什么玩笑?父皇既然让太子和二哥一同去往各地探查民情,就一定会给大哥还有二哥配足够的人手,明面上有人,那还只是其一。
就以目前父皇对大哥的宠爱来看,定是会在暗处也派人加以护卫,说不定还会将贴身保护自己的第十八暗卫队派过去。
折损过半?
寻常的山贼哪有这个本事,让太子的护卫折损过半?
她满心都是疑惑,继续往下看,越看那诡异感越重——
原来一行人在听了南见迟的意见改道,走了更宽阔的中南官道之后,路途却依然没有平坦下来,更甚者,他们还遇到了有民拦路伸冤。
众人听了那百姓的诉苦之后,南下体察民情的队伍就分成了两支,一支按照原来的计划去了西南腹地,另一支跟着诉苦的灾民往东南走。
去西南腹地的是太子和南见迟,而往东南去的则是二皇子和余下的人。
结果这一去,两边都遇上了不小的事情。
太子到了西南腹地,先是不得其门而入,而后遇到暴民冲击,再之后才被西南的地方官员偷偷迎入城中,说是西南端王有意加重赋税,不顾皇命,以至民不聊生。
太子听了这话,立即求见端王,但是不仅不被允许进入端王府,甚至半夜落宿后,还遇到刺杀他的人,刺客的身上没有任何的标记。
但是刺客被抓到后自尽,毒-发的过程,却像是西南地区专有的一种药草,被太子的贴身护卫辨认出。
太子发现端王意图谋害自己,欲派人快马加鞭同皇上禀报此事,却被南见迟阻止了。
南见迟坚持端王非谋反之人,其中必有苦衷。
他要求替太子当说客,孤身一人去到端王府上,却也被扣下,久不曾归。
太子久等他不回,感觉此地危险,试图找人召集兵马,身边的护卫刚派出去,他所住的地方就被端王的人给围了。
最后是太子身边的死士拼死将他送出了城,凭借着优秀的马术和剑术,长孙泽被城外的人接应时,身上中了两箭,皆非要害。
然而此刻皇帝已经知晓了消息,立刻派军往西南而去,同端王交涉——
刚去往东南,却因为路遇暴雨,不得不停歇的二皇子闻言,立即掉头回返,甚至在路上同时召集长孙家的势力,借兵前往西南,欲救太子。
与此同时,有人在朝中发觉御史南见迟的府邸内,有好几辆马车夜半而入,有江湖盗贼听出那马车车辙声不妥,欲入室行窃,却发觉藏匿黄金万两。
南见迟一生所有的俸禄加在一起,都不可能有万两黄金。
结合路遇匪人、他提议转道,导致太子被困西南,几遇折损的事实,皇帝派人将南见迟带回。
在审问南见迟的过程中,他坚持自己不知晓端王的计谋,声称端王无意谋反。
令平二十六年,冬。
端王伏诛,南见迟被判凌迟,南府满门被抄。
长孙凌翻到这里,看到后面血迹淋淋的认罪书,上面残留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触目惊心的深黑色。
她嫌弃地偏开了脑袋,好像自己真能被那八年前的血迹熏到似的。
前面是血迹斑斑的认罪书,后面是大理寺的人特意派人誊抄出来的证据、证词,还有南见迟的认罪书。
长孙凌勉为其难将那些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点头,起码只从这案宗里,她觉得——
这南见迟全家被抄并不过分。
但她一来不认识端王,二来更未听过南见迟的大名,联想到自己两个哥哥对这事情的反应,长孙凌叹了一口气,双手捧着脸,嘟着嘴自语道:
“到底哪儿不对劲?”
是什么让她的两个哥哥觉得南见迟似乎死的冤屈?
万两黄金证据确凿,总不能是有人钱多坑害他才是?退一步而言,假设真有人为了坑害他,那究竟是图什么呢?
长孙凌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不知为何感觉自己有点头疼。
……
那一日,长孙凌是将近四更天才睡下,毫无疑问,第二日她去上书房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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