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冷也不会热,没有喜也没有悲,什么也不会去想,什么也感觉不到,真正的沉睡就是这样吧。
然后,总会有一个不真切的声音,或者一道太明亮的光,把你唤醒。
没有人在刚刚醒来的时候头脑是完全清醒的,我也一样,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回想自己在哪里,干什么。
“喂,小恒,小恒!”
是谁在催命……
我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刺眼的白色,我被晃得难过,立刻又闭上了眼睛。
“居然真的醒了……”一个冷淡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熟悉,太熟悉了,是谁呢。这么总是带着讽刺和幸灾乐祸味的声音。
“小恒,小恒,醒醒,别再睡了。”他又推推我,我努力再次睁开眼睛。
白色的灯光太刺眼,我不得不眯着眼睛。
我这是在哪呢?
“别装死了,回魂!”声音又说。
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过度的明亮,我仰头循着声音看去,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脸上天然带着一份有些恶意的轻蔑,果然是他。
“方写忆……”我低声喊,嗓子有些干涩,声音听着非常不真切,感觉都不像自己的。我挪动了一下,连手脚都不像自己的,不能运用自如。
怎么回事,我在哪,干什么呢……
“你居然真醒了。”他对我笑,笑得阴森森地露出雪白的牙齿:“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我被他问迷糊了,我连我现在是不是在自己的床上都不知道,现在是何年何月,早上晚上,我都不清楚。
但是很快记忆的片段就如同风暴涌入脑海,我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慢脑子就已经全部是洛予辰或咬牙切齿,或孤高冷淡,或言笑晏晏,或伤心欲绝的样子。
“洛予辰……”
方写忆明显地脸色黑了一层,他说:“你没救了,你才醒来第一个记得的怎么还是那个人!”
“我……我还活着……”我突然有了自觉,突然想起来发生的一切,冰凉的水的触感,是我自己拿刀划向自己手腕之后唯一的感觉,抑或是我最后从水里捞起来洛予辰时那种刺骨的触感。
我试着抬起手臂,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异常僵硬,但还是勉强动了,身体动起来也还有些费力,但是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有血有肉,试了试,带着温度,能摸到东西。
我真的还活着?
左手手腕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原来没有的。
我看着它,发愣。
“对。不过我有刀,你要不要再死一次看看?”方写忆一贯冷酷,惯于落井下石。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明白过来,但是不想再死了,于是摇摇头。
我应该是死了,而且不走运的话连魂魄也该被打散了。怎么突然变成了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躺在床上?
我做梦呢?难不成之前发生的事情,全是一场噩梦?
如果是噩梦,也太过真切了一点。
如果是噩梦,手腕上难看的疤痕又是什么。
那样真切的拥抱和痛苦,心疼和疯狂,那四个月的时光,每天珍贵得让人痛心的点点滴滴。怎么可能是我凭空臆造的。
所以呀,我应该是死了的。
我抬头,看着方写忆,希望他能给我一个答案。
方写忆见我一脸疑惑,冷哼道:“今天是五月三号,你自杀未遂昏迷半年整的纪念日。”
自杀……自杀未遂……
我脑子里像炸了个雷,登时一片空白。
未遂,未遂即是没有成功的意思。
自杀了,却没有死掉。
哈,我笑了。
自杀未遂?
“植物人?”我看着方写忆,头脑还在短路中,只能指着自己蹦出这三个字,我太激动太震惊了,大脑打结舌头也打结,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
不过方写忆大约明白,他又冷笑了一下:“没那么先进。你就是差点死了结果没死却一直赖着不愿意醒而已。”
睡了半年,在洛予辰身边四个月,现在是五月初,我最后离开洛予辰的时候是四月……
这些不算复杂的信息加在一起却叫我越想越混乱,但是有一点光亮在我脑子中飞快闪过,突然有了一种解释的途径。
我一直都没死。我在洛予辰身边的那段日子,是一个生灵。
不是死了阴魂不散,而是活着灵魂出窍。
我没死掉,睡了那么久,因为我的魂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天啊。
我虽然也会求神拜佛,但是事实上从来没有相信过人会是有“灵魂”这种东西的。
我在洛予辰身边飘荡的那些日子里,也没有自己已经成了幽灵自觉。
直到发现自己还活着,突然才有点毛骨悚然,世界上原来真的有“那种东西”,而且我自己还做过“那种东西”。
知道了这个世界上不该知道的秘密的滋味其实不是很好受,那些灵媒师们能够和“那种东西”对话,有些人羡慕,我却觉得宁可不要有那种超能力比较好。
因此,虽然劫后余生,还是有些忐忑。
当然很快我就准备忘记幽灵的事情,因为我还要继续沉浸在“我还活着”的惊吓中。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过了一辈子也不知道劫后余生的滋味,我也是第一次体验。
是怎样呢?我想可能就像贫穷人家突然中大奖中了一千万那样。
不同的是,捡到多少钱,都比不上白白捡了一条命。
居然有这么皆大欢喜的事情,我真的很想大笑三声,感激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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